蔺承佑和滕玉意尴尬地互相望了望,滕玉意含笑道:“新昌王遗孀十年前到我住一段时日,说起来我娘对她有恩,因我自小便认识她,算得上交情匪浅。”
杜庭兰姐弟脸上同时闪诧异之色,又迅速掩去了。
蔺承佑生恐席上追问,摩挲着酒盏说:“今日这般高兴,要我们玩点什么吧。绍棠,你会射箭吗?如我们在庭中玩一回射礼。”
绍棠腆摇头。
太子知道杜门风保守,忙说:“难得闲一两日,何苦又拉弓射箭。阿大,你善吹笛,绍棠善箜篌,庭——杜娘子据说善弹阮咸,我箫技差,弟妹想必也有擅长的曲艺。春盛,我们何索性奏乐一曲?”
蔺承佑一下子来了兴致,他只知道妻子会抚琴,还没亲眼见她抚琴是何种情状,便让宽奴他的那管玉笛拿来,顺便安排人到库房取一未用的箜篌和一管箫,扭头问滕玉意:“想抚琴吗?”
滕玉意兴致勃勃对春绒说:“回屋取琴吧。”
等到乐器一一取来,五人也离席,留在原位各持一柄乐器,互相笑望着。
风一起,满座芬芳,馥馥袭人,人人神情怡悦。
蔺承佑说:“箜篌浑厚幽沉,如由绍棠先起头吧。”
杜绍棠笑应了,握稳箜篌调了下音律,一曲清肃的曲子倾泻出。
曲调刚一起头,蔺承佑的脸色瞬间淡了下来。太子的笑容也凝在脸上。
滕玉意和杜庭兰惊讶互望,那是一曲《思归引》,无论宫廷还是间,常能听到有人演奏此曲。
杜绍棠察觉二人脸色难看,错愕地顿住了:“怎么了?”
太子拧着眉头叹气,皇叔识音断律的本领天下第一,阿大兄妹的曲艺是皇叔亲手教的。
尤记得那年中秋节举行宫宴,有人提议皇叔和阿大合奏一曲,所奏之曲便是《思归引》。
记得当时是在大明宫的麟德殿外,殿前铺满了如霜的月色,皇叔和阿大,一个抚琴,一个吹白玉笛,端的是一座光辉。
自那之后,只要叔侄二人同席合奏,几乎少了一曲《思归引》。
如今两人再听到这首曲子,心里怎能扭,照理说,为了岔开题该另起一首曲子是,但两人没了兴致。
皇叔如今被幽禁在兴庆宫,圣人顾念亲情忍其赐死,但朝野内外断有臣子上奏疏,说淳安郡王一为谋夺帝位豢养枭众,二为成全野心残杀无辜,堪称罪无可恕,从树妖为祸紫云楼到八月中发宫变,前前后后死在淳安郡王手里的人数胜数。
此子按律当诛,知圣人因何迟滞决,若圣人诚心轻罚,叫天下人如何作想。
但他们俩知道,圣人之所以如此,是怜悯皇叔自幼被恶人和母亲引得走入歧途,一念之差,万劫复。
其罪,可恕,其情,实堪怜。作为淳安郡王的半个兄长,何忍杀之。
滕玉意在旁怔怔望着蔺承佑,她甚少在蔺承佑脸上看到这般烦闷的神色,除了惊讶,心里也有百般猜想。
片刻,蔺承佑勉强笑笑:“要换首曲子?”
滕玉意正要说,采蘋嬷嬷匆匆赶来:“太子,大郎,宫里有急事找你们。”
众人一惊,蔺承佑怔了下,对滕玉意说:“你和阿姐说说,我去去就回。”
滕玉意忙点头。
直到太子和蔺承佑离席去,人仍有些怔忪。看这架势,莫是宫里出了什么大事,既是大事,为何见关公公来传报。
人无心再饮茶作乐,滕玉意同杜庭兰在院子里走了走,又拉着姐姐回里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