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厝这边,几人也松了口气,搀扶着摇摇欲坠的林国栋,缓缓蹲下。
林国栋捂着流血的额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对面蹲下的陈猛甲,又看了看如临大敌的武警战士,最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混乱的场面在绝对的力量和专业的处置下,迅速被控制。滩涂上,只剩下痛苦的呻吟、压抑的哭泣和警察严厉的呵斥声。
王金福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泞,走到礁石带附近。看着满地狼藉,横七竖八躺着的伤员,还有那具渔网里的尸体,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姓陈的,你MLGBD!!”
。。。。。。
当课题组几个人,得了消息,一路颠簸着赶到黑石礁滩涂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愣在了原地。
朝阳的晨辉给这片滩涂镀上了一层凄艳的金红色,却无法掩盖其下的惨烈与血腥。
泥浆混合着暗红的血迹,形成一片片令人作呕的污浊。
断裂的锄头、沾血的铁锹、扭曲的钢管、破碎的船桨散落一地。撕碎的衣物、掉落的鞋子浸泡在泥水里。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催泪瓦斯的刺鼻气味、淤泥的腐臭。
受伤的人或躺或坐,遍布滩涂。有人抱着骨折的手臂哀嚎,有人捂着头破血流的伤口呻吟,有人躺在泥水里一动不动,生死不知。镇卫生院医生和护士,在民警的协助下,正手忙脚乱地进行着初步的包扎和急救。
礁石带附近,被边防战士严密保护起来的区域,那具被踩踏得面目全非、沾满泥污的尸体,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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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被民警分隔开的两拨人,陈厝和林厝的村民,如同斗败的公鸡,浑身泥污血渍,眼神空洞、麻木,或蹲或坐,再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恐惧和茫然。偶尔有压抑的啜泣声传来,更添几分凄凉。
姬小雅脸色煞白,用力咬着下唇,才勉强抑制住喉咙里的尖叫和翻江倒海的呕吐感。
一幕幕血肉横飞的景象,像烙铁一样烫在她的视网膜上和手中坚持着举起的DV里,
那个小腿被砸断扭曲变形的青年,那个大腿中枪后血如泉涌在地上翻滚哀嚎的身影,那些在催泪瓦斯中痛苦蜷缩抽搐的人形。。。。。似乎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感受过人类暴力最原始、最丑陋的形态。
蔡东照额头上全是冷汗。
作为本地人,他听过太多关于宗族械斗的残酷传说,但亲眼目睹,完全是另一回事。
空气中飘来的血腥味混合着催泪瓦斯的辛辣,强迫自己睁大眼睛,目光锁定在混乱中心那几个被按倒的几个人身上,试图从他们扭曲的面孔和绝望的嘶吼中,解读出这场血腥冲突背后更深层的宗族动员逻辑和失控的仇恨链条。
离阿峰那具扭曲变形,皮肤像胶布一样脱落的遗体最近的许言这的吐了,弯着腰,剧烈地干呕着,接过梅苹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抬起头,看向滩涂混乱泥泞的场景。
原来闹钟理性分析框架,那些关于非正式权威、集体行动逻辑、社会失范等等的学术词汇,在眼前这赤裸裸的暴力、流淌的鲜血和绝望的哀嚎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许言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书本上的理论和田野中的现实,隔着一条鲜血淋漓的鸿沟,也理解了李乐之前说的那句,脚上不沾泥,手上不碰灰,眼睛不向下看,腰不往下弯,永远只是个书生。
他试图看清那个被抬走的、腿骨刺穿皮肉的伤者,但视线刚触及那片暗红,又是一阵眩晕和恶心袭来。
梅苹则是站在最前面,身形笔直,微皱着眉,下巴绷紧着。
即便深知理论模型永远无法完全模拟现实的残酷,但眼前这惨烈的景象,依旧超出了她最坏的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