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水滑入喉,自嗓子眼一路烧去心尖,烧得他心肝肺腑都在疼。
他晃晃荡荡起身,拎着酒葫芦走出酒肆,迈入对街客栈,上楼时被人拦住。
披头散发、疯疯癫癫的老头凑到他面前,嗅到他身上气息,目露精光,嘶哑嗓音道:“你是半妖。”
乌见浒撩起眼,浑浊目光里露出不耐烦:“滚。”
“你肯定是,”对方说得笃定,“我一闻就闻出来了,你是半妖,我也是。”
乌见浒倚着侧边墙壁,醉意让他没有立刻对人动手,只冷冷道:“那又如何?”
“半妖,”对方呵呵笑,“不容于世,都是该死的、该死的。”
“你才该死。”乌见浒皱眉,目色越冷。
“我是该死,半妖都该死,”老头手舞足蹈,念念有词,“都得死了,别人一个个飞升成仙,连妖都有机会,半妖没有,半妖就该死,不容于世,也不容于天。”
乌见浒耷下眼,未再理他。
那老头也不理了他,嘴里颠三倒四念叨着“都该死”,晃着手臂走下去,出了客栈。
乌见浒仍倚在那头,身形在光影暗处,长久定住。
良久,他一步一步沿着不见光的楼道走上去,没有回头。
半妖不容于世、不容于天,自他幼时认明到自己身份那一日起,就清楚知道——
人或妖,若持续修炼,步入渡劫期,历天劫总有飞升之日。
但他没有。
若为半妖,内丹绝无可能突破最后的极限,注定了他的修为最终会停在渡劫期之前,永无可能再进一步。
寿元再长,也终会有耗尽陨落之日。
通天成神路于他并非捷径,而是他唯一可能的登天道。
那个二选一,从来不是容兆和其他,是容兆与他自己。
但在自天极峰下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