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整个内营的军士都屏住了呼吸。那金雕旗像一抹移动的阳光,在他们眼中比任何战场上的军旗都要耀眼。
——这是来自天子的旗。
辇车缓缓驶向帅帐前的空地,马蹄、车轮与盔甲的声响汇在一起,厚重而庄严。
帐前,庄奎与徐学忠已迎了出来。
庄奎一身铁灰色铠甲,腰间的佩刀稳稳垂着,面色沉静如常。
只是当他看见那面玄底金雕旗时,瞳孔轻轻一缩,那抹深沉的光从眼底一闪而过。
辇车停下,禁军骑兵在两侧勒马列阵,盔甲摩擦发出细细的脆声,整齐而肃然。
帘子被人自内掀开,御前太监缓步走下,衣袖曳地,金线在阳光下闪烁。
他目光一转,便落在庄奎身上,唇角带出一丝惯常的笑意,却不多言,只抬高声音,清清楚楚地喊了两个字——
“接旨!”
这两个字像一声闷雷,在庄奎的耳中炸开。
徐学忠的心口陡然一震,下意识地握紧了拳,眼底涌起压不住的兴奋。
庄奎本人则在那一刻微微怔住,仿佛整个人被钉在了原地。
他听得真真切切——接旨。
可这一声,却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让他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恍惚。
他曾在战场上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也曾在风雪中负伤死守,却从未有过此刻这样的心境——血脉在耳边轰鸣,胸口像有火在燃烧。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数息,或许是更长的沉默,庄奎才缓缓回神。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上前,膝盖在坚实的土地上沉沉落下,脊背如山般挺直,双拳抱在胸前,低声而郑重地道:
“末将庄奎——接旨!”
帐前的空气顿时凝固了一瞬,仿佛整个大营都在这一刻屏息。
“奉——天——承——运——”
尖韵而清亮的声音,从御前太监的口中缓缓吐出,如同晨钟暮鼓般在帅帐前的空地上回荡开来。
那声音带着一种极熟练的抑扬顿挫,每一个字都像是有重量,从空气中落下,砸进每个人的耳中、心中。
辇车前,禁军刀锋映着晨光,闪出冷冽的光芒。阵列笔直如削,黑甲下的肩背齐齐绷紧,连马匹似乎都感受到这份凝重,蹄声不再急躁,只在原地轻轻顿踏。
围观在帅帐外的甲士们,已然是鸦雀无声。先前沿途的喧沸与窃语早已退去,此刻只剩一片屏息凝神的静。
“皇帝诏曰——”
太监的声调微微一抬,像是将众人的心也一同提起。
阳光从他的肩后照来,将那一卷明黄的圣旨映得璀璨夺目。绫罗的细纹在光下清晰可见,宛若波纹轻荡,金粉勾勒的花纹隐隐闪烁着皇家独有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