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条,”李乐轻笑一声,“那就是您捏着鼻子认了这码头。批文想办法弄下来,让他们建。眼前这场火是压下去了,工业园能推进了,您对上对下暂时都好交代。可然后呢?”
“码头一旦落成,名义上归村集体,管理权归村委会?呵,陈旺那个窝囊废,管得住?最后还不是落到谁手里?”
“到时候别的东西,或许都是小事,但是,万一,有更硬的玩意儿,比如某些踩球的狮子?您觉得,这雷什么时候会爆?爆的时候,您这镇长还在不在位?”
“在位的,又得付出多大代价去填这个坑?更别说,码头这根钉子楔下去,宗亲房头的控制只会更牢,别的村子有样学样,您想强化基层组织、想搞的合口经验,就是一句空话,那条路,也就渐行渐远了。”
王金福的脸色在窗外透进来的天光下,变幻不定,时而铁青,时而苍白,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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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握紧又松开,手背上青筋毕露。
过了足有一分钟,王金福才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颓然地靠在沙发上,眼神复杂地看着李乐,有挣扎,有恐惧,也有一丝被彻底点破后的冷静。
李乐站起身,脸上那点笑意也收敛了,恢复了平日的沉静:“王镇长,路怎么选,在您。我能说的,也就这些了。是继续前怕狼后怕虎,被人牵着鼻子走,最后落得个萧索的日子,还是给自己,也给合口镇,搏一个干干净净的未来?”
走到门口,手搭在冰凉的门把手上,顿了顿,没有回头,“其实,当初您把那份滩涂开发规划塞给梅老师的时候,心里。。。。。不就已经在谋划了么?何必再问我。”
咔哒。
门轻轻关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王金福一个人,和他粗重得如同风箱般的呼吸。窗外的海风似乎更猛烈了些,吹得桌上散乱的文件哗哗作响。
他死死盯着对面墙上那幅巨大的合口镇行政地图,目光在那片犬牙交错的争议滩涂和紧邻深水线的礁石湾之间来回扫视,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激烈的战争。
李乐的话像重锤,一遍遍敲打着他最后的犹豫。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王金福猛地吸了一口气,起身,坐到办公桌前,掏出一把小小的黄铜钥匙,打开一把上了锁的抽屉,从最深处摸出一个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记的牛皮纸文件袋。
盯着文件袋看了几秒,随后,伸出手,异常坚定地抓起了电话听筒。
手指在电话按键上,缓慢而沉重地按下了一串手机号码。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等待音。
王金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结滚动两下,咳嗽几声,终于,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带着孤注一掷般平静的声音说道,“老陈,我,王金福。。。。。”